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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床上的红格子披肩_短篇小说

  我沿着我的路一直走下去,却不知道走向哪里。

  A张国荣回到了那小小公寓里,公寓的每个角落都见证着他和梁朝伟的故事,只是“故事”两个字便意味着一切都是过去时了。张国荣大概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认真地把香烟一盒一盒,整整齐齐地叠在原来梁朝伟放香烟的地方,只是如今角色已经对调了,以前买香烟的人是梁朝伟,抽香烟的人才是他。

  荧光屏里,他还在充满激情地收拾着屋子,费劲地把一切还原原来的样子……他那样子更多的是在告诉自己,某个他等待着的人即将如期到来……事实是梁朝伟已经不再回来了……镜头里,是张国荣咬着那条格子毯子,在哭。他紧紧地搂着毯子,就像搂着他的爱人梁朝伟……他在痛哭,那一刻,大概他真正开始相信,梁朝伟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当初放弃的,已经永远失去了……这是我第N次看《春光乍泄》了。我坐在我的吊床上,披着我的红格子披肩,卷着腿,抱着我的笨笨熊。这是寒冷的冬天,外面下着冷雨,隔着玻璃窗,我还是能够听到雨点冷酷地一点点敲击着这个冰凉的世界。

  张国荣还在痛哭着……世上总有那么多孤独的人。并不是因为这样而特别喜欢王家卫。只是在他的世界里,你会发现,世上孤独的人,不仅仅你自己。这是唯一的安慰。

  这时候我的手机嘟嘟的响了两下,它在很本分很安静地提醒我:有人在这个时候,凌晨的一点零四分,给我发来信息。除了尘,我知道不可能是别人,果然,尘问:你在干啥?泡网还是泡吧?寒流来了,注意好好照顾自己。

  可以想象,尘此刻正在他十六楼广告公司的办公室里,背靠着他那巨大的办公桌,看着窗外那些大楼上的巨大霓虹灯广告牌,给我发着信息。尘有个怪癖,喜欢坐在办公桌上而不是椅子上,跟他的员工解释他的要求或灵感,又或者仅仅是一个人发呆。那里的椅子,更多是起着装饰的作用。

  我有点人哭笑不得。在尘的眼里,我大概是属于那种深夜不泡网就泡吧的人。

  泡DVD.我回答。眼睛不经意转向墙角那一大束玫瑰,那是尘送给我的十一朵红玫瑰,她们像一束火焰,在这个寒冬,在雪白的墙角独自燃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尘开始喜欢给我送玫瑰,十一朵玫瑰,一心一意。只是我知道尘的玫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送花的人是尘,收花的人是我,我知道,对我对他,都没有意义的。无论玫瑰本身代表什么。

  尘是这个城市里又一个离婚的单身男人。他说离婚的原因大概是他对工作的狂热和对婚姻的厌倦。天晓得,我只知道尘有N个女朋友,但是并不快乐,可这已经不是我所关心和我能关心的问题。

  每个深夜,尘在工作之余爱给我发信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我想这已经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一个习惯,就像他养成一个无论大小节日例如情人节妇女节儿童节给我送十一朵玫瑰一样的习惯,一切都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当然在他的言辞里,我能感觉到一种遥远的关心。

  认识尘是在一家安静的酒吧里,他正坐在那小小的舞台上,穿着膝盖上破洞的牛仔裤,白色的罩衫,手里拿着木吉他,自弹自唱着那一首悠远的《YESTERDAY》。

  晚上七点钟的酒吧很安静,歌声让我想起因为癌病而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乔治。哈里森,“甲壳虫”的成员之一,这个男人有着乔治。哈里森一样迷人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去“薰衣草”,我在大街上走累了,还要拿着我的松下EZ30DV机。

  酒吧晚上七点多就有歌手唱歌,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西安癫痫医院哪个好,但是尘的歌唱得很好,吉他也弹得很好,怎么说这都是一件让人好心情的事,如果他再年轻一点点的话,就完全符合女孩子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了。

  一个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的男人在酒吧上弹着吉他唱着歌,让我总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是他却有着能打动人心扉的歌喉,沧桑,落魄,又不失一种骨子里的温柔。

  我喝了一口龙舌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点歌纸,在上面写了一首约翰。连侬的歌《IMAGINE》,交给了刚好经过的服务员。

  服务员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异,但犹豫一秒钟后还是把纸送了上去。

  “下面这首歌,是送给十四号桌的那位朋友,谢谢她的点唱,《IMAGINE》……”奇怪的开场白,居然还有歌手谢谢点唱的人,我喝着我的龙舌兰,看着他,而他的视线,也恰恰对着我这个方向。我顺手拎起我的松下EZ30,打开盖子,对准了他……后来我才知道,尘并不是酒吧里卖唱的歌手,他已经三十五岁,他有一家广告公司,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开着一辆黑色的甲虫车。而每个礼拜六,他一定会来这里,他的好朋友开的薰衣草酒吧,做他最喜欢的事情——弹着吉他唱着歌。

  来这里的人都熟悉他。而我,竟是第一个向他点唱的人。

  B寒潮来了,电视台里报道天气的女孩用温柔的声音甜甜的笑脸告诉我们,这是一股来自一个叫做西伯利亚地方的寒流,它们自北而南,来势汹汹。但是电视台的天气小姐,依然穿着很单薄和透明,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暖。寒流来自未知的天空而不是天气小姐。

  我披着红格子披肩,穿着白绒布裙子,背着麻布小书包,这一次,我没有拿着我的DV机,就这样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逛,霓虹灯和车群在身边水一样流动,经过地铁站,一阵隐隐的箫声把我带了进去,苍凉,辽远,我想到了辽阔的天地和罕无人迹。在地铁站里,我看见一个孩子,他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但是却没有了一双腿,他坐在铺了一张席子的冰凉地板上,专心致志地吹着萧。身旁站着一个比他还要小一点点的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穿一件红棉袄,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板。男孩子的前面放着一个黄色的塑料饭盒,上面零散的有些面额大小不一的钞票。我想起了我那个正在拍摄中的DV《有毒的青春》,我蹲了下去,想跟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女孩子并没有关注我的眼睛,却悄悄地瞥了一眼男孩子前面那个饭盒。男孩子正在专心致志地吹着他的萧,他的视线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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